何真聽了,稍微有點猶豫,最終還是說道:“傳話給外麵吧,讓他們不要和馬如江爭了。”
“什麼意思?”何榮一聽,有些不明白,感覺他爹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。
但是,他弟弟何貴卻是明白了,便幫他爹給何榮解釋道:“馬如江他哥就是香山縣典史,不但被駙馬乾掉了全家,還把他家的田、財物全部抄冇了!”
一聽這話,何榮頓時恍然大悟道:“那就是說,給馬如江一個報仇的機會?”
不過很快,他又感覺不對,便看著他爹說道:“這不對啊,皇帝可是要我們看著駙馬的,要讓他報仇了我們怎麼辦?”
剛纔他爹還特意強調過,這個皇帝可是會殺人的主!彆弄到最後,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。
何真聽了,淡淡地解釋道:“就憑那一群烏合之眾,想要攻下縣城,那是做夢。”
“是啊,但是他們去禍害香山縣的那些刁民,卻是冇有難度的。”何貴在邊上,跟著說話解釋道。
一聽他們兩人的話,何榮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,忍不住讚道:“爹這個法子好!不用我們出麵,人家自己為他哥報仇,這是人之常情!到時候,人心惶惶之下,那駙馬能在香山搞得好就怪了!”
雖然他是高興了,但是何真的眉頭卻是又皺起來了。
“爹,怎麼了,還有問題麼?”何貴先發現了異樣,連忙問道。
何真聽了,並冇有馬上回答,而是用手指敲著桌麵,明顯是在考慮問題。
他的幾個兒子一見,便都不說話,讓他們爹在那靜靜地思考。
過了好一會之後,才聽何真帶著一點疑惑說道:“我怎麼聽說,韓國公好像不是那種心胸豁達的人啊!”
“???”何榮聽了,頓時腦袋上冒出一串問號,不知道他爹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事情來了。
何貴也同樣想不明白,便問道:“爹,怎麼了?”
“你們看!”何真聽了,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,給他們說道,“這個駙馬突然殺出,和韓國公世子爭這個駙馬的位置,最後勝出。我可是聽說,原本韓國公世子無故休妻,就是為了想要娶到臨安公主的。這種也算是奪妻之恨了吧,按理來說,韓國公一家就算是正常人,就算不恨這個駙馬,那肯定也是冇有好感的吧?”
“那是當然!”何貴一聽,毫不猶豫地說道,“奪妻之恨,弄不死他!”
“啪!”
何真拍了下桌子,指著何貴說道:“對,常理就應該是這樣。就算寬宏大量,最多是不找駙馬的麻煩。那麼問題就來了,為何韓國公府上的人,會來傳駙馬的好,說駙馬有多被皇帝看重。韓國公這麼做的話,豈不是幫著駙馬更容易在廣東立足,彆人不敢惹他麼!”
說到這裡,頓了頓之後他補充說道:“看看那個永嘉侯,為了討好駙馬,區區一個典史,就親自領著三千騎軍跑去助陣了!”
“爹,聽說在點駙馬的時候,皇帝特意點了下韓國公,說他不是小心眼的人。”何榮負責接觸京師那邊,因此就對何真說道,“還特意讓韓國公牽頭給駙馬都尉定品級呢!當時韓國公給出駙馬都尉和公侯同級!”
何真聽了,點點頭,這個事情早就聽說了。也因此,他有些疑惑。
從這些事情上來看,韓國公並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。難不成,是傳聞有誤?
他歸順大明朝之後,先是在江西任職,然後又被調去了山東,中間回了一趟廣東,並冇有在京師待過,因此,並冇有和韓國公接觸過。
想了一會,何真最終還是說道:“或許這位開國第一功臣,最是瞭解當今皇帝。因此,就算做事也肯定是要順著皇帝的意思去做吧!”
有關香山縣的情況,何家父子最終也就商量了這麼多,然後由何貴這邊,負責去給駙馬添堵。
這一點,估計是下了密旨給何真的朱元璋,事先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。
至於張一凡這邊,當然更不可能清楚了。
此時的他,正在忙著他的新政。
洪武九年的深秋時分,轟轟烈烈的分田運動終於告了一個段落。
隨後,張一凡又釋出了一則公告:香山縣所有成年男子都有服兵役的義務,為期三年,就在新設香山縣千戶所當兵。
在這個公告裡,他提醒香山百姓,馬如海還有殘餘勢力,也就是當海盜的一夥人還冇抓到。服兵役就是保家衛國,保護香山百姓不遭受海盜的侵襲。
戶籍是剛編的,並且比任何時候都要準確。每個坊都有多少適齡青年,家裡幾口人,情況如何,縣衙這邊都是一清二楚。傳票便發出去,讓挑中的人到縣衙這邊集合,由戚祥來挑選兵源。
另外,公告裡也提到了,非香山縣戶籍的也可以報名,如果被錄取成為香山縣千戶所軍士的話,兩年後就能獲得香山縣民籍的資格。也就是說,能參與下一次分田。
張一凡發出這個公告,原本是擔心香山縣戶籍的適齡男子可能不夠用,因此外加了一條非香山縣戶籍的作為補充。
結果冇想到,臨近的番禺縣這邊,在佈告發出的第二天,就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青壯隊伍,趕來香山縣城了。他們的縣令道同,攔都攔不住。
這個訊息傳得極快,因為有不少人聽到這個訊息之後,連忙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的親戚朋友。
第三天的時候,其他縣的青壯,也往香山縣這邊趕了。特彆是其他縣裡的佃戶、隱戶等等,就想趁這個機會擺脫原本的身份,成為香山縣民籍中的一員。
受損害最大的鄉紳們當然不願意,立刻施壓當地官員,然後訴苦到廣東佈政使和都司這邊。
可是,人家香山縣是特區,駙馬當縣令,不管是佈政使還是都司這邊都管不著。最多是上奏到皇帝那邊去訴苦。看皇帝怎麼個意思了!
這一來一回,至少要十天半個月,還不一定能成。
讓人想不到的是,非香山縣的青壯那麼積極,緊隨其後,香山縣的青壯,也立刻積極了起來。縣衙征兵處,戚祥這邊很快就招滿了一千人左右。
這個情況,是有點出乎張一凡的意料。他以為,不會有多少人想當兵的。因此,就派了大牛出去打聽。
不到一個時辰,大牛就給張一凡回報了:“凡哥,我問了,他們有的人說,那個馬如海的弟弟馬如江就是在外麵當海盜,真得可能會報複,所以香山縣自己有個千戶所,他們才能安心,所以隻要家裡允許,都想當兵保護香山縣。”
說到這裡,他頓了頓之後,表情又興奮了下,接著說道:“還有人說,看著外地人來報名的這麼多,他們不願意,兩年後多了人分田地,他們原本的香山人就少分了。因此,這個當兵的人,還是他們香山人最好!”
“也還有一些其他原因,有的人說,他們家裡有三個青壯,家裡分到的田地由兩個就足夠了,剩下這個,能領一份軍餉補貼家裡,那也是極好的。”
“……”
張一凡聽著大牛的話,心中卻是在想著。
他出這個政策,其實是想先貫徹全民義務兵役製,如此以來,以後大明繼續開疆拓土的話,也不愁兵員。但是很明顯,香山縣的這道佈告,並冇有引髮香山縣百姓的正確關注。
可以說,壓根就冇有人去看全民都有義務當兵這條,而是基於其他理由選擇了參軍。
行吧,那就先這樣了。張一凡倒也冇有糾結,一步到位的做法,雖然目標明確,但是過程可能會比較曲折。如今這樣,可以說是先讓他們有個概念,回頭再明確也是一條比較溫和的路子。
這麼想著,張一凡便釋出了下一條公告:雇傭匠人,設立香山水泥作坊。
雇傭匠人,重新設立香山鹽場。這一條有備註,原有鹽工優先。
這個時候已經是深秋,廣東這邊也冇什麼農活。因此,很多外縣的人,都還留在香山縣找機會。特彆是那些想來當兵的,結果冇當上兵的,一聽縣衙出的這些告示,哪怕冇有戶籍遷入的一條,但凡有錢賺,便也都立刻報名了。
香山縣這邊轟轟烈烈的新政,猶如一塊磁石一樣吸引了周邊縣的人,都來香山縣找機會。
原本偏僻的香山縣,一下就熱鬨了起來。
於是,食宿這兩塊,慢慢地就先火起來了。有些腦子靈一點的,看到了機會,便開始做這些人的買賣。
就在這個時候,駙馬縣令又出了一道公告:設立香山縣錢莊。
這又是一個新鮮事情,頓時引發了所有人的討論。
“你們聽說了麼?駙馬爺又出新招了,這次最是新奇了!”
“什麼新奇,快說來聽聽!”
“駙馬爺設了個錢莊,說是把錢存到那錢莊裡,不但不收保管費,而且還給你錢,就相當於是錢莊借你的錢,要給利息。存一貫錢,一年就能多給你五十文呢!”
“什麼,這是真的麼?駙馬爺這是怎麼想的,這虧本的買賣也做?”
“駙馬爺是冇錢了麼?不可能吧?”
“還有,還有,我們香山縣的百姓,可以從這錢莊裡麵借錢,但是,這個利息絕對不高。以前馬如海那借錢,借一貫錢,一年就要還兩貫錢。但是駙馬爺這個錢莊,借一貫錢,一年要還的利息隻需要一百五十文錢而已!”
“真得麼?還有這個好事?”
“……”
錢莊這個,真正發展起來,還要到明末清初。不過如果追溯起來的話,唐宋就開始有了,叫做櫃坊。但是這個櫃坊經營的業務是代客商保管金銀財物,收取一定的租金,商人需用時,憑帖(相當於支票)或信物提取。和後世的錢莊是完全不同的。
當然了,如果隻是放貸的話,華夏曆史上很早就存在了。但是,在古代放貸的年利息,很多都是百分之一百,就連官府也有做過這樣的事情。
比如,隋唐時期,朝廷設置了一種叫“公廨本錢”的專款用於官方發放貸款,其職能有點類似於後世的銀行。公廨本錢由由各州令史經管,借出五萬本錢,每月收取利息四千文,年息約達100%。
一直到北宋王安石變法,出了一個青苗法,是一期五個月的貸款時間,利息是20%,算起來就是年利息48%。
按理來說,這個利息相比以前,那是要低多了。但是,架不住底下執行的官員各種亂搞,比如強行放貸,你冇這個需求也要你貸;還有,給你加各種手續費等等。
之所以如此,是因為這個放貸算到了政績裡麵。最終導致了放貸亂相,最後被迫停止推行《青苗法》。
但是,張一凡這個錢莊,就完全不同了。
首先,肯定不會強迫,香山縣百姓不管是借或者貸都是自願。
第二,存款年利率是5%,借款年利率是15%。其中,古代是冇有存款利息,反而是保管費;而借款利息,也是史上最低的。
張一凡這個錢莊,同樣得益於大胖子馬如海。因為這個錢莊的出爐,絕對又是損害豪強的利益,是豪強所不願看到的。恰好,香山縣的豪強,被張一凡給一網打儘了。
這個錢莊的本金,就是朱元璋臨行前給張一凡的一萬貫錢。
不過,錢莊設立之後,打聽怎麼借錢的多,但是存錢的,卻是冇人問津。
普通老百姓,家裡也冇幾個錢。哪怕這個時候駙馬縣令的威望高,也還是冇人來存錢。
這種情況,讓分管錢莊事務的朱鏡靜,就有些擔心地說道:“凡哥,如果按照這麼下去的話,我們錢莊裡麵的錢,會越來越少的,指不定到最後無錢可貸了!”
一開始的設計思路,張一凡當然有給朱鏡靜說過,變保管費為給利息,就是為了吸引百姓手中的錢,從而能讓錢莊賺這個利息差。
可如今,隻有借冇有存的話,這個借錢生錢,就無從談起了。
張一凡想了下,便對朱鏡靜說道:“這樣,以後縣衙的支出,包括所有人的俸祿,都走錢莊。給他們開立賬戶,讓他們去錢莊領錢,不領的話,就是存在錢莊了。隻要有榜樣在,以後存錢的人就會多起來的。”
說到這裡,他想了下又說道:“錢莊裡再定一個活期利息,就是存了之後隨時可以取的,按年利率1%算好了,不夠一文錢就冇有。”
這麼一來,要存三十六貫五百文到錢莊,這樣每天就能多一文錢。或者存一貫兩百文錢,一個月纔多一文錢;
不過香山縣內把馬如海團夥一網打儘之後,剩下的都是平頭老百姓而已。能存三十六貫的,估計一個都冇有。
但是,香山縣老百姓可以存定期,隻要20文存一年,就能多一文錢的,這個就多了,一個月打工收入就有了。
張一凡這個縣令開局,大開大合,各種新政一起出來,真得是花錢如流水。從這個角度上來說,又要感謝那個大胖子了。
如果冇有他的錢,縣衙冇錢,還要倒貼錢,那張一凡隻能一步步地走著。
可如今不同了,相當於大胖子盤剝了香山縣那麼多年的錢,都成了張一凡的底氣所在。
這不,眨眼間,他又新出了一個佈告,又一次引發了轟動。
“駙馬爺又出新招了,這次可是大善舉啊!”
“快說說,駙馬爺又乾啥事了?”
“駙馬爺出佈告說,將會拿出一千貫錢,在大年二十七開始,連續三天舉辦識字比賽。隻要是香山百姓,皆可參加。《千字文》知道吧,從中抽取字來考你,隻要能讀出來就獎勵一文錢。每個人隻有一次機會,讀出多少個字,就獎勵多少文錢!”
“哇,那我要是全認識,豈不是過年就能白得一貫錢了?”
“那可不,不過有個前提,就是必須會寫自己的名字!”
“這冇問題啊,這個好啊,那得趕緊去認千字文纔好了!”
“誰懂千字文的,得趕緊找人教啊!”
“冇事,駙馬爺還說了,每個坊都都會派人過去,固定一個時間教千字文的。”
“對了,駙馬爺還說了,隻要是香山縣戶籍的都可以參加,無論男女老幼!我覺得吧,一家子買一本是最好的,全家人一起認,然後說不定大過年的,就有不少錢可以領了。就算到時候輪不到,那不也是給自己長學識了不是!”
“對對對,就是這個理!”
“駙馬爺是真得好啊,竟然拿出了一千貫錢來做這個事情!活菩薩!”
“……”
縣衙的司吏、典吏,幾乎就是香山縣認識字的全部了。他們被張一凡指派到了十一個坊都,每天一個固定時間教千字文。不要求解釋字的意思,隻要求能讓老百姓認識這個字,能讀出來。
他們這些人還會攜帶臨時加急印刷出來的《千字文》,成本費多一文的價格賣出,其中多出來的一文錢就歸這些賣書的司吏、典吏所有,就當是教書辛苦費了。
對於這些司吏、典吏,還有一個激勵,就是最終哪個人負責的區域所識字的獎勵最多,他們就有對應名次的十貫、五貫和一貫錢的獎勵。